【杨青月×杨逸飞】九霄月明逸兴飞（73）
（七十三）事后
当手术室外的“进行中”指示灯终于熄灭后，一直坐在门外，饭也不曾吃、水也无心喝，全神贯注盯着手术室，好几个小时都没有动一下的杨青月“噌”地一下站了起来，快步走向门口。
推门出来的是一脸倦容的白紫苏。
“手术很成功，”她知道杨青月最想知道的是什么，开口第一句就是喜讯，“你弟弟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，没有生命危险。之后他会转入重点看护病房，接受最好的照料，你不用担心。”
“那便好。”杨青月果然松了口气，紧绷的面容松懈下来，露出疲乏之色，“多谢告知。请问我可否去陪护他？”
“当然可以。”白紫苏点头，“不过他还在麻醉效果中，可能要再过几个小时才会醒。你要不先休息休息，再去看他？”
“不。”杨青月摇头，“多谢好意，我现在只想亲眼看到他。”
“行，随我来吧。”
……
重点看护病房里。
所谓重点看护病房，简单理解的话，就是人们常说的VIP病房。环境条件和医疗设施都和普通病房天差地别，当然价钱也一样。
房间宽敞明亮，干净整洁，连病床看上去都颇为宽大舒适，床边的桌子上还放了一只青花瓷的花瓶，里面插着一束淡紫色的兰花，空气中并无多少香味，但也没有刺鼻的消毒水气味，让人感觉温和而舒服。
杨青月知道这房间肯定是司婧那边让医院特意安排，心下记了她的人情，便轻手轻脚坐到床边，看着仍旧昏迷不醒的杨逸飞。
小孩儿现下的模样，可当真是一点也不好看。
柔长的乌发披散在白色的枕头上，苍白的小脸上罩着透明的氧气面罩，纤细的脖颈被护颈的颈托包裹着，左手缠着厚厚的绷带，绷带外还固定着石膏，右手也差不多，而假如揭开小孩儿身上那件难看的病患服，就能看到他身上几乎没有哪处是没有缠着绷带或是贴着胶布的，一眼看去，触目惊心，禁不住让人心生痛恨：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才能狠心对这么可爱的小孩儿下如此重手？
而比起其他人，杨青月心中不仅有痛恨，更有自责。
他口口声声对弟弟保证，不管发生什么事，自己都一定会护住他，可是呢？看看杨逸飞现在的模样！枉他还是杨逸飞的兄长！是他全心全意信赖的人！
到头来，他还是辜负了他。
“逸飞，对不起，都是哥哥没用……”
杨青月轻声对毫无意识的弟弟道着歉，伸出手，用指尖轻轻拂开小孩儿脸上的散发。
“逸飞，千万要快点好起来，哥哥……”他一顿，声音透出一丝哽咽，难以自禁，“哥哥不能没有你。”
“逸飞……”
安安静静的躺在病床上，仿佛无知无觉的杨逸飞，细密微翘的睫羽忽而一颤，好似听到了兄长的话语。
另一头，白紫苏把杨青月带过去病房后没多久，就被匆匆回家休息吃饭、换洗过干净衣物的司婧和张月梅拦住了。
“紫苏姐！”张月梅拉住她的胳膊，急急问道，“手术结束了是吗？小门主呢？他没有事吧？！”
“没事，没事。”白紫苏知道她与杨逸飞兄弟二人的关系亲近，拍了拍她的手安抚道：“你家小孩儿的情况已经稳定了，预计后续的恢复情况还是很乐观的，你不用太担心。说起来，”这个问题她一直梗在心里，想问很久了，但面对杨青月又不太好问出口，“你们到底出了什么事？能让这么才一点点大的小孩子伤成这样？他的伤，是事故……还是人为的？”
“这……”
张月梅面露为难之色。她是不太藏得住话的人，也愿意告诉友人一些情况，让她对某些事有些防备，但发生在少陵山上的事实在太敏感了，她已经被相关人士警告过，要求保密。故而，她只能对白紫苏摇头：
“抱歉，紫苏姐，我不能说。”
白紫苏看了看她，又转头去看司婧，而司婧同样对她摇了摇头。
于是，她便明白，这件事不简单，内幕很深。
“没事，我也就随口问问，你不用在意。”
说是这么说，但两个人的反应却更一步激发了白紫苏的好奇心，让她越发想知道事情的真相。
不能问她们，也许，她能去问问和她们走得近一点的人？
比如，某位，她失联已久的大学学长。
……
“叩叩。”
病房的门口传来很轻的敲门声，杨青月转过头，就看到张月梅和司婧双双站在门口。张月梅一手敲门，另一手里提着一个样式古色古香的食盒，见他望来，小心翼翼地问了句：“小道子，我们能进来吗？”
“请进。”
杨青月点了点头。
张月梅和司婧放轻了脚步，缓缓推门进来。
“小道子，小门主的情况？”
“还好。”杨青月道，视线重新回到昏睡着的弟弟身上，“他还没从麻醉中苏醒，但我把了他的脉，脉象是稳定的。这里要求安静，却是不便使用知脉术为他仔细检查，不过应该没什么大碍。只是，”他露出怜惜的神色，“逸飞怕是得这样在床上躺一段时间了。”
“也是。”张月梅认同地点头，看着床上的杨逸飞，目露不忍，“小门主这么安安静静的模样，还真是教人不习惯啊……”她话音未落，就被身旁的司婧悄咪咪地掐了一把。
她正有点纳闷，一转头，就对上了姬友写满了“你这个说话都不看场合的笨蛋”的瞪视。司婧抬手做出捏住拉链的动作，飞快在嘴上一划，示意她闭嘴，然后自己开口转移了话题：“咳、杨青月，我就称呼你为‘杨道子’吧，想必你也看出来了，我的家族在华国、尤其是军方，是具有一定程度的影响力的。这次在少陵山上发生的事件，性质相当恶劣，目前已知的幸存者只有我们四人，政府方面并不希望有相关信息泄露到社会上，引起恐慌，所以要求我们对此进行保密，希望你能理解。”
“可以。”杨青月对此并无意见，“我只想知道，对于我和逸飞，他们的态度如何？”
出身长歌，哪怕不问外务，该懂的总是会懂的。杨青月的个人武力在这个世界完全是超乎想象的，而他能带着三个累赘（外人眼里）在那么九死一生的险境里逃出生天，很大程度就证明了他的实力……和危险程度。
面对危险的人，政府也好、朝廷也好，通常会有两种态度：清除，或者控制。而他想要知道，自己是属于哪种？
“实际上，与感染者有关的事件，并不只有白门市这里发生的这一起。”司婧没有直接回答他，而是说起了别的事，“在全国范围内，已经有过多起恶性事件发生，只是都被刻意掩盖和处理掉了。但是随着案件的持续增多，负责相关事件的人手严重不足，现在……”她看了杨青月一眼，继续道，“国家需要有能力的人。”
“……你打算现在要我的答复？”
杨青月沉默了一会儿，方才问道。
“不。”司婧摇头，声音温和下来，“你弟弟的情况特殊，我联络过负责这方面事务的人，”她悄悄比了个口型：‘二哥’，“他答应会过一阵子再联系你，起码也要等你弟弟的伤势好上一些。如果可以，我希望你能仔细考虑他的提议。”
“当然，”司婧补充道，“就算你拒绝，你也不会有什么事。只要你不在非特殊情况下使用武力或者与国家为敌，你依旧可以安心地留在白门市，只是居住地点恐怕……”
“小道子，”张月梅还是违背了司婧的暗示，开口了，“那个……我父亲在白门市郊外有一套别墅，很宽敞，没人住过，环境清静，景色优美，什么设施都不缺，水电网都很好，你们……”她有点不安，觉得这种做法实在是差劲了一些，但偏偏又不得不做，“你们……我、我那间公寓还是太小了一点，不、不太方便，你们要不要考虑搬过去？我、我也会和你们一起搬的！”最后一句一出口，司婧简直想捶她——什么搬家？！你根本没有和我商量过啊！！你胆子肥了呀，还真不怕出事吗？！
“多谢你的好意。”杨青月看着张月梅，温声道，面上虽无笑意，但目光却是温和的，“住在清静点的地方，对逸飞的养伤应该会更好一些，我就却之不恭了。待逸飞的情况好一些，我就带着逸飞搬过去。还有，张小娘子，”听到久违的称呼，张月梅下意识抬头看向杨青月，对上了他那双清黑明澈、写满真挚的眼眸，“某欠你一句，谢谢。”
“我……”张月梅喉头一哽，没忍住，眼泪唰地一下就掉了下来，“小道子，不用，我明明什么都没做……”梁立峰是杨逸飞拼尽全力杀掉的，她不过是射了几只箭，连对方的皮都没擦破一点，她怎么当得起杨青月这一句“谢谢”？！
“不，你值得。”
杨青月道。
【你没有逃跑，没有把逸飞留在那里，又对我喊出了改变结局的那一句话……足够了。】
“想必逸飞也是如此认为的。”
“……”
张月梅说不出话来，眼泪掉得太多也太快，让她觉得既丢脸又难为情。她把手中提着的食盒往旁边的桌子上一放，便低下头，揉着眼睛，匆匆说了一句“我去一下厕所”，就快步走出了病房。
“盒子里是给你带的晚饭，请自便吧！”
司婧帮她补充了一句话，便追着她的脚步离开了。
房间里，重回宁静，又只剩下了坐着的杨青月，和躺着的杨逸飞。
“其实，她们人品已经相当不错了。”
杨青月看着离开时还注意着被小心关上的房门，轻轻吁出一口气，既像自言自语，又像在对昏睡着的小孩儿说话一般。
“做到这种程度，也足够了。”
“……嗯。”
轻得仿佛十月的飞雪的鼻音一响而逝，都不必一粒灰尘落地的声音大多少，但却让杨青月整个人浑身一僵，豁然惊起：
“逸飞？！你醒了？！”
他急急抬头去看病床上的弟弟，发现那细软的睫羽微微掀开，露出了一线含着水光的眼瞳。而那预计本要再过几个小时才会醒转的小人儿虚虚移动了一下右手，想要伸向他，罩在氧气面罩里的粉唇无声翕动，似乎在唤他：
“哥……哥……”
“逸飞！”